平遥郭氏寻根纪事



平遥郭氏寻根纪事

珠叔有个宿愿,就是在他有生之年编修一部家谱。以追索先祖们的高风亮节,启迪后人传承弘扬。但他没有文化,于是邀姑父薛文清、小弟利忠商讨。三人一拍即合,修谱工作便开始了。资料由珠叔走访收集,薛姑夫执笔,利忠编排,很快一部家谱初稿就问世了。

我捧读家谱,浮想联篇。感念他们雷厉风行、立竿见影的风范,仿佛嗅到他们耕耘的汗香。

几天来,我一直在追索、思考这样几个问题:1、曾祖十二岁就外出务工,经一个多世纪,他的家族人丁兴旺,到目前己有三百多后人。这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源自何处?2、曾祖中年丧偶,他的五儿三女是怎样于艰难困苦中长大成人、建家立业的?3、从贫瘠的平遥上庄跋涉数百里到闭塞的交城社堂,深山开荒,窝铺垦种,先辈们究竟走过了怎样的艰辛历程?

三老姑曾多次跟我讲,她有一个愿望:就是能有一个机会,去她父亲千辛万苦开创基业的地方看一看。那里是她的根,那里有她很多未见过面的亲人。当时我工作繁忙无暇为老人实现这个愿望。后来表叔思诚陪老人探亲寻根,一了夙愿。时年老人已八十多岁了。她在那里住了半年多,已是族群中最长者,深受亲人尊爱。返榆后她告诉我:你曾祖父太不容易了。说罢,紧紧抓住我的手,老泪纵横。我父亲也曾多次讲过要去横尖探访,但未能成行。

应珠叔电邀,和表哥光星相约去交城共商修家谱事宜。思成叔对交城有所了解,特邀他同行。二〇一二年五月二十四日清晨,我们驱弛在太柳高速公路上。初夏的原野格外迷人,因心切而无意多赏,只让它从车窗外闪烁飞过。迎面驶来的汽车,瞬间掠过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文水开栅高速站是我们初次相约见面的地方。相见时非常激动,先各自介绍,弄清辈份。接着就是紧紧握手,亲切拥抱,都说一家人不识一家人。珠叔老成,小姑慈祥,薛姑父温雅,利忠健壮,这是我对他们的第一印像。

我们的目的地是横尖,那是家族的发祥地。车沿着文峪河河谷向大山深处奔驰。灰毛驴走的山间小道早已成了久远的传说,取而代之的是双车道沥青公路。工程车、货车、客车、轿车来往不绝。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,两岸群山连绵叠翠,不时看到山坡上成群的牛、马、驴、羊,或安祥吃草,或戏耍奔跑。河床里,山脚下,有很多刚开发的旅游景点、避署山庄、度假村、漂流行船、动植物自然保护区、森林公园……风光之美令人陶醉。这是久住都市的人很难享受到的一种自然美。

太约经两个小时的车程,中午十二点多我们到达横尖。族人们蜂涌而至,握手、相拥、言笑,浓浓的亲情凝聚在一起,让你甜到尽头。

百年后的横尖已是一个繁华集镇。沿坡的马路,新式的洋房,考究的店铺,穿梭的车辆,来往的游客,无不散发着现代气息。

珠叔家院子宽大方正,是典型的四合院。北房主人居住,南面和西面是装潢考究的客房,东面临街是餐厅。每逢夏日,前来旅游、避署的城里人很多,农家旅馆顾客盈门。北房的客厅并不很大,但采光很好。沙发茶叽摆设有致,刚切好的茶水、蜜水,散发着诱人的香味。我端起一杯蜜水先闻了闻,喝一口,水甜甜的,心热热的,感觉老人对晚辈的爱比这蜜水要甜得多。

从横尖出发,向东南方向沿沟而行,五华里到社堂。这是一个林木环抱、清溪横淌的小山村。出村向南一条支沟,鹅卵石河床上,清沏的小溪淙淙流淌,原始森林遮天蔽日。山风吹来,树鸣鸟叫,演绎成一曲美妙的大自然交响乐。途中一块酷似棺木的巨石静静卧在小溪的中间,溪水从两侧分流而过。石棺长满苔藓,凝重而沧桑。越过小溪,爬上两片梯坡,就到了曾祖的老宅地。一棵粗大的老柳傲然挺拔,树下卧着一头黄牛,低头咀爵着。玺叔深情地说:“老宅没了。”指着几块残石说:“这是老宅的基石。原来正面有三间茅草土屋住人,东西房各两间是牛棚和仓房,院墙外有几棵古树。我就是出生在这正房里。”苍凉的话语使人们低下了头,沉浸在百年的沧桑之中。光星哥问:“耕地在哪里?”珠叔、玺叔同声说:“这些草坡都是。”啊!我们脚下的草坡都是呀!我情不自禁地抓了一把土,黑黑的、润润的,深深地嗅了嗅:这生命之土,养育了家族几代人啊……

在老宅的原址上,我们合影留念。我捡了一块石头,挖了一把土,采了一束野花,安放在基石上,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。

午宴是在饭店举行的,欢快与亲情难于言表。

饭后我们和利忠返回交城,继续商讨修谱事宜。利忠家宽畅且装饰入时。由于时间关系,我们不得不一边吃饭一边讨论。辞别利忠时,夜色已深。夏夜很美,夜风轻柔的吹过,星光与灯光交相辉映。眺望远方,很难分清那是星还是灯。

回到家里己是午夜零点,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。一幕幕亲情镜头闪现,仍是那么清晰……

彻夜辗转无眠。脑海的时空,穿越回了一百年前。梦幻中,一位神秘老人坐在一块巨石上,手理胡须,凝望群山,若有所思。见我走来,便邀我坐其身边。笑问:“小伙子!这次进山寻根收获不少吧!”我已近六十的人了,怎么能叫小伙子呢?老人可能是一时糊涂了吧。后转念一想:也是,在他面前也能算吧。现代人不论男女都喜欢说小,心里涌起一股美意。老人拿起大烟袋,装满烟丝,用火镰打着火抽了几口,吐出几朵烟花,接着说:“一百多年前的事,今天只讲给你听。”

他的故事很生动,也很感人。于时我用蒙太奇速编成一部画卷。

第一卷:一座简陋的茅庵从画面深处缓缓推出

庵中走出一个青年。他身材伟岸,赤着上身,高挽着裤脚,手提镐镢,嘴里嚼着什么。他走到溪边洗了一把脸,喝了几口水,便在野火烧过的山坡上,拔树根、斩草根,开垦起田地来。烧荒的余烬还缭绕着缕缕青烟,不远处几块已开垦好的坡地,长着绿油油的燕麦、荞麦。溪水旁有块小菜地,种着土豆、南瓜。正午了,骄阳似火。他仍没休息,头顶烈日,哼着山歌:“交城山来交城水,不浇那个交城浇了文水,灰毛驴驴上来灰毛驴驴下,一辈子也没坐过好车马……交城的大山里没有好茶饭,只有莜面栲栳栳还有那山药蛋。”几只褐马鸡掠过,发出嘎嘎的叫声,像是唱和,也像是赞歌。

日落了,天黑了,茅庵油灯熄了,鼾声飘荡在山间夜空……

第二卷:一间有门有窗的桦树皮屋顶房子取代了茅庵

房前屋后的草坡变成了良田。红枝绿叶白花的荞麦长势喜人,绿油油的燕麦拔节抽穗,有齐腰高了。彩蝶在马铃薯的花丛中飞舞,沉甸甸的谷穗随风舞动,玉米也吐出红红的胡须,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。屋前整出一块平坦空地,干干净净,那是打谷场了。小溪的水涨了,小鱼在石缝里钻进钻出,乌龟竟然也在这里安了家。他从灌木丛中走出来,手里提着几只野鸡,嘴里哼着山歌小调,悠哉悠哉。他不再赤博,穿一件白色粗布短衫,腰携浅兰色的腰带,肩上挎着一支火枪。像猎人,更像是武士。

夜幕降临,窗户里油灯熄了,鼾声依旧在山间夜空中飘荡……

第三卷:土坯四合小院渐渐显现

屋项烟囱冒着袅袅炊烟,大红公鸡引颈打鸣,几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草坡上觅食。院子里走出几个年轻人,牵牛的、扛犁的、拿耙的,他最后走出来。他老了,留着长长的胡须,拿着长长的大烟袋,指着远处山坡吩咐着什么。那是块新开垦的荒地,他们在那里打堰埂、修水渠……

太阳落山了,院子中间摆着小饭桌,家人围坐下来,喝着山药南爪粥,啃着玉米窝头。老人端出一盆野鸡肉说:“孩子们吃吧,吃好吃饱,身体就好,干话有劲!今年打好基础,再盖几间房子,明年把家小接来一起过日子吧!”小伙子们连声应诺。

夜深了,灯火熄灭,鼾声起伏,组成了特别的合奏旋律,在山谷夜空飘荡……

第四卷:社堂的阳坡上座落着几处醒目的新房院

房前屋后树木摇曳、花草成茵。孩子们结伴戏耍,几个女人在小溪里洗衣,不时发出阵阵笑声。灰毛驴被遮住了双眼,一根长长的细木棍连着驴头和石磨,这叫柱口棍,能防驴偷吃粮食。磨碎的粮食从石磨缝中像瀑布一样落下,均匀堆积在磨盘上。再经过细箩就是可吃的面粉了。一个女孩子手拿柳条不时敲打着驴的屁股,吆喝着:哒!哒哒!一个小伙子正在院里劈柴,桦木柴整齐堆放在屋檐下。

中午了,下地的男人们陆续回来了。炊烟升起,饭菜的清香飘散在院落之间。

月亮升起的时候,一家人坐在庭院里赏月数星,休憩闲话。夜风轻拂,鸣虫低吟,远山近树,静谧安详。这不就是靖节先生所向往的世外桃园吗?

第五卷:暮色降临的时候,宁静的小山村突然间喧闹起来

村里来了很多陌生人,口音很杂,细辨能听出大多是平遥、祁县、汾阳、文水和交城县城一带的。都是拖儿带女上山逃难的,神情疲惫而惊恐。都说日本鬼子来了,大山封锁了,出不去也进不来。老人让儿子们家家烧火做饭,安排住宿,解难民燃眉之急。半夜时分,又从方山那边来了很多当兵的,全是打裹腿、穿灰军装,军帽上还有一颗红五星。听说是叫红军,是从黄河西边过来的,是专打日本人的。红军没给老百姓添乱,他们夜宿院外、路旁,还帮老百姓扫院子,担水劈柴干零活儿。

一天晚上,老人躺在土炕上想着几天来发生的事,突然有人敲门。进来的是个年轻人,一身戎装,扑通一声跪到炕前,低声说到:“爷爷我是聪明儿,你的孙子呀”。老人揉了揉眼睛坐起来,和孙子紧紧抱在一起。聪明儿说:“正月十五,日本攻下平遥城,高桂枝的部队一枪没打就从西门逃走了。老家的几个孙子,大的加入了牺盟会、共产党,小的参加了儿童团,都抗日了。”老人沉默了片刻说:“先换衣服吧,抗日的都是好样的”。

第二天一早,他把身边的儿孙们叫来说:“国难当头,你们要救国救民,各尽所能。家里的事,我来替你们扛着。旭儿己过了黄河奔延安去了,你们在家的,要为红军和难民多做点事……”

铃声响起。我尽力睁开朦胧的双目。老人消失了,巨石也不知去向。只感到浑身酸痛,精神困倦。

上班后,我坐在办公室,昨晚的梦幻挥之不去。有一种意识:那个白须老人不就是我的曾祖父吗?那块巨石不就是石棺吗?他的故事是对后人的教诲:做人做事要像巨石一样实诚,像溪水一样清沏透明。家族百年,之所以人际祥和,家业兴旺,我想﹕源于老宅地灵,石棺祥物也。

光星代和平撰写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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